冰岛复苏故事资本继续控流随时迎接寒冷dd-【新闻】

发布时间：2021-04-06 06:33:24 阅读：次来源：黑茶厂家

冰岛复苏故事：资本继续“控流” 随时迎接寒冷

2008年发生的金融危机，把唯一在北极圈内的国家冰岛推向深渊：冰岛最大的三家银行相继破产，违约总金额达850亿美元，之后是冰岛政府（金融监管局）相继将Glitnir银行、冰岛国家银行（Landsbanki）以及Kaupthing银行国有化。这个只有32万人口的小国，失业率曾经一度飙升到10%，有占人口5%-10%的人背井离乡。

冰岛政府为了防止资本外逃，立即实施了资本管制，经济随后恢复了增长，根据美国中央情报局数据显示，2011-2013年，冰岛经济增长率为2.9%、1.6%和1.9%。欧盟委员会预测，冰岛经济将在2014年实现2.7%的增长，在2015年将达到3%。

十多年过去了，冰岛再次引起中国关注是因2012年一名中国富豪在冰岛购置土地开发生态旅游胜地被拒。而2013年4月15日，两国政府在北京签署了《中国-冰岛自由贸易协定》。这是我国与欧洲国家签署的第一个自由贸易协定，涵盖货物贸易、服务贸易、投资等诸多领域。

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采访的学者中，Ari Kristinn Jónsson2010年但任雷克雅未克大学校长。1997年获得美国斯坦福大学计算机博士学位。1997-2002年在美国航空航天局（NASA）工作，负责开发太空飞行器技术。Póranna Jónsdóttir 是雷克雅未克大学商学院院长，同时担任冰岛银行的总监。毕业于英国兰菲尔德大学，获得IESE商学院MBA学位。在雷克雅未克大学工作15年。

资本“控流”何解？

《21世纪》：冰岛自2008年实施资本管制政策后，虽然经济增长水平稳步提高，但长年的资本管制也带来了资产价格过高、投资结构同质化的风险。实施资本管制给冰岛带来哪些影响？冰岛实行资本管制何时解禁？

Jónsson：实施资本管制政策是我们2008年金融危机后面临的最严重的阻碍。在资本管制政策下，我们既不能向外国投资，也不能接受外国投资。这种对资本的限制政策的实施，是因为当冰岛经济崩溃后，大量资本掌握在跨国公司和银行手中，如果解除资本限制，显然，这些资本就会外逃，这会严重影响冰岛经济特别是冰岛货币等。所以，我们现在还在设法解决资本限制这个大问题。

《21世纪》：设法解除限制好像讲了很长时间。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评估，鉴于北欧国家的对外资产组合具有相近性，如果冰岛立刻解除资本管制，将有相当于2011年冰岛GDP总量54%的资本出于资产配置需要而外流。冰岛试图解决这一限制面临什么风险？下一步有什么行动计划？

Jónsdóttir：冰岛实行资本控制已经近6年了，最初的计划是进行2年，防止冰岛克朗进一步贬值。但是2008年秋天，冰岛克朗仍然在迅速贬值。现在人们普遍认为，资本控制存在得太久了，其长期负面影响大于解除控制的负面影响。资本控制的负面影响包括经济过热、催生泡沫，以及外国投资者因为担心投资被冻结，而不愿在资本受限的经济中进行投资，进而促使许多成长性高的创业公司离开冰岛。而解除资本控制带来的负面影响包括冰岛克朗迅速贬值，进而推高通货膨胀。许多冰岛家庭都有抵押贷款，贷款又和消费者物价指数挂钩。所以高通胀会增加家庭债务。政策制定者正在准备逐步放松资本控制，采取提高央行外汇储备等措施，来降低货币快速贬值的风险。也有人提出通过竞价确定冰岛克朗汇率，以及对外流资本征税，来减少放松资本控制对汇率的影响。目前，政府面临要求放松资本控制的压力，但考虑到其中的风险，又不愿意采取行动。

Jónsson：国内经济稳定后，冰岛屡次提出要解除资本管制，却因为风险过大而难以实施。新政府打算尽快取消几年前冰岛经济滑坡后实施的资本管制，并将重新引入浮动汇率。但从目前来看冰岛资本管制完全解除还需数年，因为解除资本管制前提是可从国际资本市场融资。至于决策则非常困难，因为解除资本管制仍存在诸多不确定性，给冰岛及其经济带来阵痛是必然的。商界和专家们对解除资本管制可能出现的情况进行过分析，根据解除资本管制的速度以及冰岛主要贸易伙伴未来五年的贸易情况，得出了四种可能的结论。最悲观的结论是陷入衰退，而其他三种假设前提下结果较为乐观。有一种观点认为，既然从长期来看应该加快解除资本管制，则长痛不如短痛，因为资本管制拖得越久，对冰岛经济的长期影响越糟糕。未来几年里，我们会设法打破这种限制，否则在现有限制下，可能会出现持续通胀、高利率、购买力低下等问题。

《21世纪》：两难的取舍。冰岛人对危机与我们的感受是不同的。

Jónsson：是。2008年经济危机爆发时，我们还遇到了其他大问题，比如公司经营困难，被迫裁员，导致失业率上升。但是我们已经较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失业率已经回落到5%的正常水平。在经济危机之前呢大概是1%。经济危机时失业率曾经一度飙升到10%。

《21世纪》：和其他欧盟国家相比还是相当低的。

Jónsdóttir：但是我们过去一直保持较低的失业率。

Jónsson：2009年是经济最糟糕的一年，增长率是负0.4%， GDP减少了5%-6%。但是情况已经大大好转了。失业率下降，经济重新走上增长的轨道。所以今年我们预计GDP增长率能达到3%-3.5%，明年大约是5%。银行的资金状况也恢复正常。所以这些大问题都已经得到解决了。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需要更多的外国投资。所以如果无法获得外国投资，那么冰岛本土的公司也会考虑走出冰岛，到其他国家去。这是我们目前面临的严峻挑战。但是我相信，情况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

《21世纪》：就经济增长率来说，2009年冰岛是负0.6%，而欧盟国家是负4.4%，美国是负3.1%，中国是9.2%。2009年，几乎所有国家的经济增长率都是负的。

Jónsson：对所有国家来说2009年都不好过。我们现在正在开始接受一些外国投资，明年会引入几个大型项目，大概是3个硅生产厂，这是能源密集型产业，这些企业会利用冰岛价格较为低廉的能源，这可以大大提振冰岛经济。但是我们的目标是3.5%的年增长率，以便偿还债务。政府债务是经济危机留下的另一个问题，我们需要在未来几年解决债务过高的问题。目前债务是100%的GDP，这个比例过高了。

《21世纪》：政府债务已经大大超过国际公认的公共部门负债率的警戒线。您前面讲过冰岛的四个主要贸易国家，他们是谁？

Jónsson：欧盟是我们最大的贸易伙伴，其中德国又是最主要的。接下来是美国，然后是中国。但是在过去几年对美国的净出口额一直在减少，因为美国对我们的出口量在增加。

欧洲各国的复苏进程各不相同。像冰岛和其他一些国家的复苏就比较快，但是一些南欧国家，比如西班牙和意大利的复苏就比较漫长，西班牙可能是从去年或者今年开始经济增长率才转为正的。

Jónsdóttir：这些国家在房地产的投资比较多，所以复苏也相对较慢。

塔吊/人口的危险信号

《21世纪》：2008年经济危机肇始于美国，虽然美国人不承认冰岛破产是受美国金融危机的影响，但为什么会对冰岛产生如此大的冲击？冰岛内部是如何总结的？

Jónsdóttir：首先是很震惊，但是在震惊过后，我们很快开始适应这场危机，这也是冰岛人的特质之一。我们适应力很强，原因之一可能是冰岛天气瞬息万变，甚至在夏天下大雪。如果你生活在南欧，你知道天气一直都会很宜人，即便是在冬天也挺暖和的，一切都很有规律，所以也没必要事事早作打算。而在北欧，你需要确保家里有粮食储存，随时做好准备迎接寒冷的天气，所以冰岛人具备良好的适应能力。即便经济危机对人们产生了严重的冲击，但是在一年之后，大家都开始接受这个事实。当然，生活与过去大不相同，当然有人会抱怨，但是大多数人没有把时间和精力花在抱怨过去，而是专注于思考未来如何发展。

Jónsson：第一个是天气多变，第二是自然灾害频发，比如火山爆发。上次冰岛火山爆发（2011年5月21日格里姆火山喷发），导致整个欧洲的交通瘫痪了一周。过去几百年里，冰岛人一直在努力应对自然灾害，从废墟中重建家园。我想正是这种经历，使冰岛人能更好地应对经济危机的冲击。地震、火山爆发或者经济危机都让人痛苦不堪，但是我们能继续走下去。

《21世纪》：经济危机也像火山爆发一样，它一直慢慢积聚能量，然后突然爆发。没有人，没有专家，即便是最顶尖的经济学家也无法预测危机。一般地讲，国家遭受经济危机影响程度主要取决于内部和外部两种因素。现在，你们如何分析这个问题呢？

Jónsson：我们举个中国的例子，回顾中国在1997年经历的金融危机，其实帮助中国为应对2008年的金融危机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瑞典在这场危机爆发前几年，也经历过很严重的经济危机，所以他们的准备就相当充分，许多措施都已经到位，所以他们受到的冲击没有冰岛这么严重。我想，正是由于中国在亚洲金融危机中吸取了教训，所以在2009年的时候很快就出台了刺激政策，行动速度比任何国家都要快。如果不是亚洲金融危机，中国可能不会行动得这么快。

《21世纪》：金融危机后冰岛的三家银行被国家收购了，目前这三家银行的情况怎么样？

Jónsson：大家都注意到的就是那三家银行，其实，2008年冰岛几乎所有的金融机构都倒闭了。目前三家银行的结局是一样的：在倒闭的银行的基础上建立起了新银行，剥离质量较差的资产和负债。其中一家银行被国有化，政府持有80%-90%股份，其他两家被国际上旧银行的债权人购买。这三家银行目前经营状况良好。冰岛对金融机构进行了较为彻底的重组，现在银行经营正常稳定，而且有盈利。但是银行的所有制会发生改变，因为政府不能永远持有银行，而且国际上的债权人也不会一直持有这些银行。

Jónsdóttir：政府希望银行所有制多元化，希望有外汇投资，但是如果这些银行股份只是在冰岛国内股市流通，客观上就只能获得本国资本的投资，但是他们（银行）并不很欢迎国内资本。所以解决这个问题需要时间。资本流动控制是这次经济危机遗留给冰岛最为严峻的问题。除了解决所有制问题，银行在其他方面都表现得不错。除了政府不愿意一直持有银行以外，国际债权人是个更棘手的问题，他们持有银行的股份，希望借此获得外汇而不是冰岛克朗（外国投资）。

《21世纪》：人们知道，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在金融危机时为冰岛贷款额21亿美元，并要求冰岛重组银行业。

Jónsson：是的，IMF在冰岛遭到重创后一周就来到这里，实施了重组银行资本结构的计划，为冰岛政府提供必要的外汇，他们还提出如何帮助政府重新实现收支平衡的计划等等。一年半到两年之后，IMF离开了冰岛。

《21世纪》：IMF为冰岛提供的这些重组或者实现收支平衡所必要的外汇，没有免费的午餐吧？

Jónsson：对，没有免费的午餐。冰岛政府必须削减开支，这一过程非常痛苦。例如，政府不得不削减给大学的经费，所以我们雷克雅未克大学只能裁员，减少课程设置。冰岛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为了收支平衡，政府不得不减少了许多项目和工作。在一段时间里，冰岛没有新投资，没有新项目，经济活动很萧条，这使得失业率持续高企，许多人离开冰岛。值得注意的是，现在冰岛经济重新走上增长的轨道，并不是因为我们做了些什么重要的事情，而是经济自己开始复苏。但我相信，经济危机的应对措施实际上抑制了经济增长。如果我们能够早一些让经济增长起来，那么复苏会更快。

《21世纪》：金融危机后有多少人离开了冰岛？

Jónsson：离开的人大概占冰岛全部人口的5%到10%，按照2008年估值，冰岛有16.6万劳动力人口。最严重的是，离开冰岛的那些人都是拥有一技之长的人。在离开的人中，去挪威的专门人才占了最大的比例，尤其是建筑、科技方面的人才。

Jónsdóttir：其中还有许多来自波兰及其他东欧国家的移民，他们在2005-2007年来到冰岛，是因为冰岛就业机会多。许多人到冰岛本来就不打算长住，只是因为在冰岛能找到工作，当经济危机袭来，就业机会不复存在的时候，他们很快就离开了。

《21世纪》：1997年到2002年，中国第一次经历了区域性的经济危机，这是第一堂课。后来我们总结，每隔十年，全球或者区域范围内总要发生一次重大经济危机。我的问题是：这次经济危机能给我们提供什么教训？如果未来几年再爆发一次经济危机，我们如何应对？

Jónsdóttir：我认为需要吸取教训，防止经济过热，增长过快。因为我们都知道经济不可能一直保持快速增长。我记得2008年4月一位美国经济学家曾经来到雷克雅未克大学做讲座，他提到了一个指标，就是城市里塔吊车数量和人口的比例。当时冰岛大大小小的城市都是吊车和起重机，一片建设红火的样子，但冰岛人口非常有限，所以这个比例反映了冰岛不动产市场存在泡沫。但是人们往往不愿意承认那些反映情况不妙的指标。直到最后一刻，冰岛总理和央行行长都不愿意承认事态已经极为严重了。

在2006年时冰岛就经历过一次小危机，其实是这场大危机的前兆。但是冰岛并没有吸取教训，反而进一步扩张经济。冰岛政治家和银行家还前往丹麦、英国等地游说，强调冰岛经济稳健，希望保证投资者的信心，希望冰岛银行能继续保持优质评级。遗憾的是，他们真的成功了，后来两年经济增长仍然还很强劲。人们大量消费。由于人为保持较高的利率水平，所以冰岛货币汇率较高，人们购买许多进口商品。当时就有许多指标显示冰岛经济在开始失控，但是人们都愿意相信好日子不会有尽头。但我预感，一切都太完美了，这是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的。但是人们不相信，觉得这是别人在嫉妒冰岛人和冰岛经济。刚才您提到经济损失，其实许多价值都是虚的，银行资产增长实在太快了，许多人买下公司，做高杠杆投资，所以公司的可持续经营被破坏了。公司高杠杆经营，存在很大风险。

Jónsson：关于教训，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是听人劝，即便是外国人的建议。很多时候，外国人的确点到了问题的核心。我以冰岛的大学环境为例子吧。到2007年，冰岛教育部全权负责冰岛大学的教学质量，所以是冰岛人负责监督冰岛教育。但是现在，我们有国际人士参与的董事会，来监督大学教学质量。在其他领域也有类似的情况。能够听取局外人的意见也是件好事。另外，冰岛与中国或者美国相比很小，所以冰岛人有并不为你所知的“群体思维”（groupthink），使群体对不寻常的、少数人的或不受欢迎的观点得不出客观的评价。比如利率问题。通常来说，如果经济增长过热，就需要提高利率，来抑制经济增长。但是在冰岛，提高利率反而吸引更多的外国资本。

《21世纪》：中冰两国前不久签订的《中国冰岛自由贸易协定》，这是欧洲大陆第一个国家与中国签订自由贸易协定。虽然这项协定对中国意义重大，但似乎并没有引起中国社会广泛的关注。我的问题是，这个协定对冰岛的意义是什么？冰岛社会各界是否欢迎这项协定呢？

Jónsdóttir：总体来说，人们都是欢迎这项协定的。因为这项协定能够让冰岛以零关税进口中国产品，降低进口产品的成本，另外可以使希望在中国开展业务的冰岛公司获得更多的商业机会。但是，我们必须牢记，冰岛和中国的经济规模差异悬殊。冰岛是个小国，只有32万常住人口。从现实意义来看，中国公司可能不会有兴趣在冰岛开展业务，因为冰岛的需求和供给都很小。但是，冰岛是欧洲第一个与中国签署自由贸易协定的国家，所以对中国而言富含政治意义。但是总体来说，这项协定在冰岛并没有引发更多讨论，或许是因为人们并不觉得这项协定会对冰岛产生多么重大的实际影响。